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谢映之(1 / 2)

萧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了,他浑身没有一丝力气,胸口像是有一团火般灼痛,嗓子里苦涩的药味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,让他觉得喘气都有点困难。

他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地想,什么病是像他这样的?

重症肌无力?半身不遂?中风偏瘫?

算了,越想越凉……

他还是盼着自己点好吧。

比如,有没有人给他做好吃的啊?他可是病号啊。

那天早晨他匆匆离开驿馆回京,可是连冷碗都没喝上,到现在,也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。

他睁开眼睛,就看到秦羽的脸出现在视线上方,他的眼中掺着血丝,看来是熬夜了。

“彦昭,你感觉怎么样?好点了吗?”秦羽急切道。

“唔,我没事,什么时辰了?”他说着颤巍巍就想要地起身。

秦羽赶紧伸手搭着他的肩,小心翼翼地扶着他靠在床榻上,才道,“刚过了巳时,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。”

这台词还真熟悉……萧暥脑子里不着调地想着。

看来他饿了四天,难怪浑身都没劲,他问,“外面情况怎么样了?陛下和晋王平安回宫了吗?”

秦羽道:“东西市以及附近安康里、清平里等几个里坊的废墟已经在清理了,伤者也陆续救出,大多是受了轻伤,虽然看起来血糊拉搽的,但多数都不碍事,到医馆包扎一下就能走了,就只有几个重伤的还住在医馆,命应该能保住,至于陛下和殿下都已经回宫了,你就不要操心了,好好养病。”

“哦,还有件事,”萧暥攀着秦羽的手臂道,“大哥帮我找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,他姐姐是在城外卖竹马的,若是发现,带来见我……”

秦羽不解,“彦昭,你认识那孩子?”

萧暥道:“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吧。”

秦羽点头,“我这就吩咐下去。”

交代完所有事情,萧暥才缓过一口气,正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好吃的没?

他饿了四天,不该有点营养套餐慰劳一下吗?

还没等他开口,秦羽就转身就从徐翁手中接过一大碗黑黢黢的药汤,“来,喝了。”

萧暥:……

他屏住呼吸,一脸生无可恋地把苦得发慌的药汁喝了下去。只觉得这胃里是翻江倒海,拼命忍住才没吐出来。

这药是纪夫子开的,因为味道太苦,平时云越煎药时都会给他添一些蜂蜜进去。

他这大哥太实诚了,什么调料不加,原汁原味,熬得还特么地浓,喝到口里,苦在心里,苦得他掏心挖肺怀疑人生啊!

萧暥刚才好不容易喘过来的一口气,顿时又蔫了下去。

连想说什么也忘记了。

缓了半天劲,他才有气无力道,“大哥,那……云越呢?”

还是小媳妇好啊……

秦羽道:“出去给你找大夫了。”

“什么?”萧暥一愣,找大夫?

秦羽道:“你昏迷不醒,他急得整天在外面找大夫,别说是大夫了,这两天方士都来了好几拨,又是敷药又是画符……”

萧暥这才发现床头好像贴着奇怪的东西,揭下来,是一道朱砂画的符咒。

萧暥叹了口气,封建迷信要不得啊!这云越还信这种玩意儿?

秦羽道,“大夫说你能不能挺过来,就看这次醒不醒得了。但你水米不进,药也灌不下,这不他就急疯了,所以什么人都往府里带。”

萧暥:……

这是典型的病急乱投医啊。

萧暥自己心里清楚,他这病,寻常的大夫根本治不了,更别说什么半吊子的方士了。

纪夫子都说了,他这病是残毒损伤心肺,深入血脉,只能靠自己保养,切忌劳累,损耗过度,急火攻心。好好休养当个闲人,或许还能能苟延残喘。

想了想,还真是惨……

如果说他是身处在一个清平世道,倒是大可以悠游岁月,好生休养,可这是个乱世啊!

举世满朝皆虎狼,他敢休息吗?敢放松懈怠下来吗?

不但不能松懈,还要硬撑着一口血都咽下肚里。

否则一旦让人揪住弱点,别说小命保不保得住,搞不好要被一群恶狼啃得骨头渣都不剩!

他可不指望秦羽能保护他,他这大哥为人厚重,但乱世里讲的是尔虞我诈,多的是明枪暗箭。

所以要保住自己的小命,还有保住周围人的命,还是要靠他啊。

想到这里他咬咬牙,再艰难也得撑下去,活下去。

不过比较乐观的是,他这个身体每回犯病,只要当时没死成,缓过一口气来了,那就还能再蹦跶好一阵子噢!其实生命力还是很顽强的嘛!

他这边正在胡思乱想,徐翁进来禀报道,“陛下召大司马进宫,询问东西市的重建事宜。”

桓帝召见啊……

萧暥顿时一阵鸡皮疙瘩,非常同情地对秦羽道,“既然如此,大哥先去回话。”

秦羽还是犹豫,“但彦昭你……”

“大哥,我没事了,若陛下问起我,就请他放心就是,”萧暥想了想又道,“你若不去回禀,怕陛下又要生出别的想法,我这里还有徐翁在。”

秦羽点点头,“外面的事有我,这些日子你就别过问了。好好休养。”

秦羽走后,萧暥靠着床头真的养了会儿神。

但一边又闲不下来,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有没有什么遗漏的未交待的事情。

就在这时,徐翁走上前,手中端着个漆盘,“主公,吃点东西吧,下厨刚做好的。”

萧暥瞥了一眼清汤寡水的一碗粟米粥。

他皱了皱眉,莫名怀念起那晚馆驿里丰盛可口的小菜啊。小魏瑄现在已经回宫了吧……

他道,“那个……能加点菜吗?榨菜也行啊。”

榨菜?

徐翁一懵,反应过来,笑道,“主公是说黄齑?”

萧暥想了想,大概就是榨菜的意思?

徐翁笑道:“主公身体还虚弱了,等养好了,再吃好的。”

“唔。”

也就是说没有咯……

萧暥舔了舔嘴角,清苦的药味还没有褪去。

“徐翁,那把我带回来的那包梅子拿来罢。”

算了,没有菜就嗑点零食吧。

这东西腌制得十分入味,就着粥吃鲜嫩可口,倒是正好。

他这边正苦哈哈地磕着梅子当榨菜吃,这时房门开了,云越快步走了进来。

一看到他醒了,云越又惊又喜,萧暥简直以为他要哭出来了。

三天不见,这孩子一身风尘仆仆,脸色苍白,只有一双眼睛如寒星般熠熠,看来他这几天也是强打着精神到处奔波。

“主公,大梁城里来了位神医,”云越振奋道,“听说他已经到了医馆,正在给给受伤的百姓治病,我这正打算去请他。”

……神医?谁?

萧暥立即拽住云越问,“等等,先别去,告诉我那人如何称呼?”

“哦,人称纪夫子。”云越道。

萧暥恍然,老爷子云游天下行医,见这大梁城糟了灾,于是便奔过来了。

萧暥道,“你先别去,这老爷子脾气倔得很,你请不动的。”

“可是……”云越眼睛发红。

“你总不能把人绑来罢。”萧暥说着看了看云越的脸色。

好嘛,这小子真的有这打算……

“行了,我自有办法,你先替我去做件事。”

萧暥当然不是真有什么事需要云越去做,只不过找了个借口把他支开。

因为他不能这样去见纪夫子。纪夫子到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萧暥,但如果他知道了,还会睬他吗?

萧暥心里没底。

好在刚吃了碗粥,稍微攒了点力气,他挣扎着起身,翻出去安阳城的那身布衫穿上,偷偷从小门溜出了府。

这段路他走得很是费劲,一来大病未愈,浑身乏力,脚步虚浮,犹如风中飘零之叶。二来,他还不能坐车。

因为大梁城经这一遭,地上坑坑洼洼的,到处都有掉落的断木残砖拦着路,乘车要绕道拐个九曲十八弯,所以他选择走路。

好在古代的城市,尤其在乱世,人口有限,大梁城规模不算大,他走走歇歇,花了几刻钟就到了那条燃灯巷。

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个当时给他做易妆术的师傅,让他做了个当时一样的妆容。

这一来一去差不多就耗去了近两个时辰,等到他到医馆时已经是午后。

医馆里的伤员不少,但情况比安阳城那会儿要好多了。就像秦羽说的,大多数人是轻伤。

有烧伤的,砸伤的,被牵连进械斗误伤的,但伤得都不重。

这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,这些私兵的战斗力不行。武力值等同街头混混水平,斗殴看上去血糊拉搽的,其实就是看着吓人,到医院缝几针,出来后照样到处蹦跶。

纪夫子正在专注地给一个伤员缝合,他低着头,手一伸,道,“针”

旁边打杂的少年懵逼地看着一盒粗粗细细的针,不知道该拿哪一支。

萧暥立即上前,从针盒里取出最细的那支递给纪夫子。

纪夫子接过来,忽然感觉到了什么,抬起头来。

萧暥赶紧笑了笑,“夫子。”

纪夫子一愕,随即就眉头簇起,丝毫没有别后重逢的喜悦,低头继续专注地给病患缝合伤口。

萧暥知道这老爷子就这牛脾气,站在一旁,依旧像安阳城那样替他打下手。

纪夫子诊治完毕转身,然后一言不发撩起萧暥的袖子,沉着脸把脉。

萧暥观察着老爷子不悦的神色,心里虚得很。

为医者最忌讳病患不配合治疗。尤其是萧暥这种不但不配合,还挺能折腾的。

片刻后,纪夫子板着脸,“你把我的话都当做耳边风了。”

萧暥赶紧哄老爷子:“夫子,我哪敢,你的话可是保命的。”

“保命?你都快没命了。”纪夫子毫不客气道。

萧暥:……

“你可按时服药?可好生休养?”

“我……休养了,休养好几天了。”三天三夜都没下过床……

“休要骗我。”纪夫子脸色铁青,“你这病已入膏肓,分明是这些日子以来损耗无度,身体不得喘息所致。你是不是最近还一直在咯血?”

“前几天有过。”萧暥被他说得心里拔凉拔凉的。

所以他……还能活多久?

“三五年。”纪夫子毫不留情道,“好生将养,你这身体或许还能支撑三五年。你这一回凶险得很,若再发一次病,你怕是挨不过去。”

挨不过去是不是就要凉了啊……萧暥心道,深感到自己时日无多。

上次纪夫子还说能活十年,好嘛,这才多少天,就打了个对折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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