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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宴(1 / 2)

魏瑄之所以先选安康里的附近的灯塔,是因为这里道路纵横,房屋错落,便于埋伏,易守难攻。

陈英遴选了四十人,都穿轻甲,配单刀,清一色的步兵。

魏瑄道:“安康里道路狭窄,除夕街上人多,马也跑步起来,且骑兵出动,容易引起百姓慌乱,此事,只要精锐步兵四十人。”

陈英没想到这小殿下对军中的规定如此清楚。

军中有规定,调动骑兵十人以上就需要将军府的调令,萧暥休沐期间,则由副将云越全权处理。

“是不是要将此间情况立即报于云副将?”

魏瑄点头,此刻云越手中有锐士营,虽然被刘武带走了大部分,余下人数不多,但都是骑兵,且一名锐士抵得上十个京兆尹的府兵,如果事情不顺利,这就是强劲的后援。

到达安康里街坊的时候,正是天色渐暗,尚未燃灯时分,街上的人稀稀拉拉,百姓们都回家准备吃年夜饭了,两旁的民居里坊升起袅袅烟火。道路倒是畅通了不少。

魏瑄毕竟年纪小,所以由陈英带队,两人精选了四十名轻甲武士,直扑灯塔。

灯塔分为塔楼的围院,一围为二十名兵士,并带一楼吏值守灯塔。

楼吏胡安是个四十多岁面相不善的人,一看就很难说话。

陈英忽然出现让胡安隆起了眉,再一看陈英带来了四十名披甲执锐的武士,他脸色黑如锅底,“陈司长,这个时候清察司不在街上值守巡逻,怎么得闲来我这里?”

陈英是个粗人,直道,“我要上灯楼查看。”

“灯楼为我大雍的新年祈求福祉,神圣之地,且陛下的燃灯令也下了,此刻灯楼里正在准备点火仪式,你这带兵进去,坏了陛下的福祉,怕不妥吧。”

“我有要事,莫拦,”陈英哪有工夫跟他掰扯,推开他就往里走。

胡安也不是省油的灯,当即一挥手,一队军士从院墙两翼抄出,挡在了灯楼前,清察司的武士反应极快,也针锋相对围了上来。

顿时双方剑拔弩张。

“胡常任。”一道清晰的少年的声音越众而出,只见魏瑄走出人群,道,“正因为仪式关系到我大雍来年的福祉,所以皇兄让我来查看的。”

日暮光线昏暗,胡安这才注意到他,心中大震,这晋王怎么会来这里?

魏瑄道,“刚才是陈司长没有讲清楚,本王在这里给大人赔不是了。”

他的态度亲和,说话不紧不慢,小小年纪却已经知道恩威并施,话说得非常得体。

胡安心中不由一凛,打量起晋王来,他眉目清秀,少年老成,比陛下当年可是强多了。将来若有机会上位,怕是个精明强干不好糊弄的君王。

胡安在脑子里很快就算了一笔账,陛下没有皇子,将来万一有个什么病灾的,这乱世里可什么都说不清啊,继位的可就是面前这位晋王。他是给皇室做事的,得罪了这个有可能是自己未来主子的人,完全没有必要。

他立即换上了一张脸,道,“既然是陛下的意思,更兼殿下亲自来我这僻陋之处,我当亲自为殿下引路。”

魏瑄心如明镜,这胡安是个人精,一来一往里,不仅表态忠于皇室,还暗暗向自己表了甘愿效力的忠心。

“如此甚好,本王会记着胡常任的。”

胡安喜形于色,立即喝退了手下士卒,“不长眼睛的东西,殿下在此,还不退下,回去扣你们一月薪俸!”

这些倒霉的士兵,满脸莫名其妙地被扣了钱,也没心思值守了,拖着兵器全散了。

随即胡安笑容可掬地引着魏瑄等人向灯塔走去。

这座灯塔设计的极为巧妙。

灯塔是中空的,分为内外两层。外层是木塔,内层石塔。石塔的塔身满布玲珑的雕塑,期间错落十八个灯台,引燃的灯芯则在塔顶,由点火的机括点燃,灯芯点燃后,火焰会沿着雕像一路烧下来,点燃塔身的十八个灯台。到时,整座石塔成为一座巨大的灯,璀璨夺目。

而木塔的塔壁四周则嵌着栈道一般的阶梯,围着里层的石塔盘旋环绕上去,一边登塔,一边可以如移步换景一般欣赏塔身的雕塑。

苍青跟他说过,靡荼之花有无数枝蔓触角,为暗红色,蔓延横生,会将蚀火和毒瘴传播出去。

可是魏瑄看这塔身光溜溜的,并没有见到什么枝蔓,难道是藏在雕塑的缝隙里?

他一边寻思着正要登楼,忽然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道,“殿下且慢。”

循声望去,阴影中走出一个明华宗的老修士,拦在了他面前,“诸位,不能上去。”

“老先生,是陛下让我来查看的。”魏瑄依旧和气道。

“这塔中镇压着十万恶灵。”塔内灯光昏暗,把老修士的脸照地半阴半阳,有点诡异,“若是死于此地,我明华宗不超度被恶鬼吞噬之魂。”

一听这话,原本走在前面带路的胡安嗖地退了下来,满脸愁苦道,“殿下,我想起来,得去看看外面那些士兵,这一说扣薪全散了,不成体统!”

魏瑄知道他这是要逃了,那最好,免得碍手碍脚。

陈英像赶鸭子一样,不耐烦道,“去吧去吧。”

胡安如获大赦地跑了。

陈英虽然不信邪,但是这地方被那老修士一说,却莫名地透出一层狰狞来。

这里台阶陡峭,每一层都有数个门洞通向塔外的眺廊,门洞里设埋伏,倒不是没有可能。

于是他道,“殿下,我带些人先上去探路,你坐镇中央。”

魏瑄冰雪聪明,陈英这话一说,就知道了他的潜台词:带着小殿下在身边,还要分心保护。碍手碍脚,做事都不利索。

陈英有这念头很正常,魏瑄想想自己常年在深宫中,也确实没什么本事,点头答应。

他道,“陈司长小心。”

陈英手里拿着一盏风灯,率先带队走了上去。

楼道很窄,只能一个人通过,沿着外塔的塔壁回旋上升,台阶又高又陡,扶手很低矮,都不到腰。越往上走,就越觉得头重脚轻,往下看摇摇欲坠,似乎整个塔身都会随时歪斜倾倒下来。

魏瑄一边往上走,一边看着塔身的雕塑,这些雕塑大多是宗教内容,光怪陆离,雕塑是镂空的,有无数孔洞,这大概是为了透光?

塔内灯火昏暗,成因他们在他上面一层,只能隐约通过脚步声和闪烁的风灯辨明彼此的位置。

就在这时,他头顶上灯火像被狂风吹般一阵晃动。

他还没明白怎么回事,黑暗中忽然暴出一声惨叫,一个士兵直直坠落了下来。

他坠下来的时候,魏瑄正好跟他对了一眼。

只见那人脸色铁青,眼睛和嘴巴都惊恐大张着,见了恶鬼一般。

魏瑄刚想喊话问陈英是怎么回事,就听陈英道,“殿下,快,撤!蛇,有蛇!”

他话音未落紧接着又是一声惨叫,又一个士兵坠塔。

陈英扯着嗓子下令,“后队改前队,快撤!快!”

清察司的士兵都是从北军里选调的,不比萧暥的锐士营是沙场血海里磨出来的劲旅,没那么处变不惊。

这下面的士兵纷纷撤退,但是塔内楼道狭窄,根本转不了身。加之光线昏暗,几十人挤在楼道上顿时队形就乱了。推搡间又有几人坠塔。

魏瑄见状赶紧道,“撤到塔洞里!”

可是他的话音未落,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,在黑暗狭窄的楼道里听起来毛骨悚然。好像是无数的鳞片摩擦石壁的声音。

风灯的幽光下,无数细长赤红的蛇从塔身的孔洞里钻了出来,密密麻麻吗。

那些蛇极为灵活,速度奇快,凶猛无比,弹跳起来就向一个士兵窜去,那人吓得手都哆嗦了,拿刀空中胡乱挥舞一阵,被那蛇像索命的细绳缠住脖子,一口咬下,瞬间那人的脸就僵硬铁青,瞪着眼珠满脸惊恐地坠落下去。

和前面魏瑄看到的那人如出一辙。

他心中大骇,一边敦促士兵赶紧退到外塔的门洞,一边利落地将一条蛇窜起的蛇砍成两段,

谁知那一分为二的蛇,还没落地,前半段身躯竟然又蓄势弹起,再度向魏瑄袭来,魏瑄眼睛都不眨一刀准确地凌空把蛇头砍成两半,下半段的蛇尾竟然缠住他的脚踝。

这是什么东西?剧毒无比还砍不死的蛇!?

这时陈英已经指挥余下的人退出了楼梯,退到了门洞里,清点了一下人数,只剩下三十多人了。

饶是他究竟沙场也没见过这种东西,“这是蛇还是魔物?”

他们还来不及片刻喘息,瓦间又传来淅淅索索的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。蛇群追到门洞里了!

他们退无可退,真只剩下跳塔自杀一条路!

魏瑄心念一顿,难道这些蛇想逼他们跳塔?

蛇这种爬虫,智力低下,竟然会有这种心思?成精了?

而且这是寒冬腊月了啊,前几天大雪冰封,就算这种蛇再有魔性,也不至于腊月里不冬眠,还如此活跃。

陈英咬牙切齿,“拼了,这些爬虫想逼老子跳塔,休想!”

魏瑄一把拦住他,忽然问“陈司长,你的灯是不是落在塔顶了?”

陈英搞不懂都要命关头了,这孩子怎么还舍不得个风灯。

“没有,拿灯的士兵,连人带灯一起坠楼了”

那么这塔顶幽幽的光是什么?那光极为幽暗,忽明忽暗。黑暗中看不真切,魏瑄才以为是谁慌乱把风灯掉那里了。

“有弓吗?”魏瑄道。

蛇群近在咫尺,陈英完全搞不懂这小殿下在想什么,难道一箭射死一条蛇?这么暗,看都看不清啊!

但他二话不说,还是取来一张弓。

就在这时,一条最近的赤蛇发出令人牙酸的嘶嘶声,凌空弹起,像一只毒箭般向他们射来。

魏瑄眼疾手快搭弓上箭一气呵成,一箭飞出急如星火,穿透那条蛇后,余势不减,将那忽明忽暗的红光也刺了个对穿。

顿时四周忽然寂静了下来,连那毛骨悚然的悉悉索索声也消失了。

陈英目瞪口呆,“殿下……好箭术!”

魏瑄淡淡道,“跟萧将军学的。”然后沉声道,“跟我上楼。”

“但那些蛇?”有人还心有余悸。

“那些蛇是障眼法,小伎俩,我们没有准备才着了道。”

说着他一马当先地走在了最前面。

本来被吓得已经腿软的士兵们,看着才十几岁的小殿下走在了最前面,顿时也来了精神,怎么也不能胆气还不如一个久居深宫的孩子吧?

但是当他们再次爬上楼梯,看到石塔时,所有人都震惊了。

只见此刻塔身上遍布着暗红色的蔓枝,像无数的触手蔓延伸展。

难道这就是刚才看到红色的毒蛇?

接着魏瑄看到了自己射出的箭,正穿透了石塔顶端的一朵硕大的色彩靡丽的花朵。靡荼之花吗?

这东西的枝蔓横生密密麻麻,看得人头皮发麻,怎么铲除它?

老修士望着塔内的光线一阵明一阵暗,对一个弟子道,“快,把这里的情况报告宗主。”

到达撷芳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。

撷芳阁处于尚元城的正东,对着车马如流的朱雀大街。

入夜了,吃完了年夜饭的人都携家带口地出来逛夜市,街上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。

谢映之的马车为了低调,没有走朱雀大街,而是绕道走斜旁一处偏僻的小路,看来玄首对如何躲避狗仔队颇有心得。

马车七拐八弯就在撷芳阁前一处幽僻的地方停下,有两名玄门的弟子已经迎候在那里了,趁着谢映之跟他们交代些什么的时候,萧暥闲闲踱步出去。

撷芳阁楼高五层,富丽堂皇,这在古代已经是叹为观止了。

其实在大雍朝是有禁制的,不许民间的楼房高度超过皇宫的紫阙金台,但是这是个乱世,还有谁管这门子规矩。

就在这时,阁楼前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。

人流纷纷朝一个方向涌去,那些人前呼后拥,甚是疯狂。萧暥有一种如果不跟着他们走就要被撞倒的感觉。

若非在古代,萧暥肯定是以为哪位大明星来了。

他被人群裹挟着走出了十几步,就听见周围的人道,“贺紫湄!看!贺紫湄的车驾!”

萧暥个子高,虽然站得远,视线却毫不费力地越过众人的头顶看去。

只见朱雀大街两旁灯火通明,一辆奢华精致的马车徐徐驶来,停在了撷芳阁前。

车停下后,几个侍从上来提起车帘,顿时人群沸腾了。

萧暥遥遥看去,只见一个秀美婀娜的背影,从车上款款下来。她穿着华美绝伦的服饰,长长的裙裾逶迤拖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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