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追击(下)(1 / 2)

绵长不息的牛角号声贯彻云霄。

北狄赤火部、黑翼部等几部共一万人作为前锋向着野芒城发动了猛攻。

施渠大吼一声:“冲进城去,抢走他们的粮食物资和女人,夺走他们的一切,杀——”

在呜噜噜噜的呼号声中,潮水般的北狄勇士涌向野芒城,明亮的钢刀反射出刺目的寒芒晃乱了城下的雪原。

与此同时,城楼上第一波冰冷的箭雨如瀑布般泼洒下来。

“竖盾。”云越道,“井阑车准备!”

十多座高耸的井阑车矗立在军阵后方,每部车上有数十弓箭手,顿时双方射出的羽箭在空中交织如蝗。

云越坐镇中军,神色冷肃。

此番因为萧暥身体有恙,所以让云越替他坐镇中军。这场仗是一场硬仗,没有丝毫讨巧之处。就是看哪一方更狠更强硬更拼命。

野芒城。郡守府邸。

曹满一身戎装登上城楼。看着城下杀声震天,冷笑道,“萧暥小狐狸半点不客气,昨天送我裙子,今天就来叩门了。”

李约笼着袖子在一旁道:“野芒城固若金汤,萧暥强攻实非明智之举。”

曹满回头瞧了他一眼:“我也觉得奇怪,萧暥诡计多端,以往每次都是设法调我出城,这回居然也会强攻。”

李约捻须道:“莫非他营中生了什么变故?”

就在这时,一名哨探小校匆忙上来报告,“主公,军师。中军主将乃为云越。”

曹满愕然:“萧暥去哪了?”

大帐里。

一场雪后,阳光透过帐幕照进来。

萧暥虚弱地靠着榻上拥衾而卧,已经病得连东西都吃不下了。

白皙的脖颈柔顺地倚着,左侧是一年多前被阿迦罗咬的痕迹,咬得太狠还没褪尽,谢先生在襄州替他除绣纹时答应以后为他消除,但之后战事急迫,没顾得上。右侧是前几天被蛇咬了,又被魏瑄吮出一点红痕,过了几天,反倒色泽更深了,在雪白的脖颈上如同一点红豆,相思入骨深。

总之,他这脖颈算得上多灾多难伤痕累累了。

魏瑄不大敢看他,一看到就想起梦中的场景,心中隐约惶惶不安。

云越率军作战,魏瑄只有接替他,拿着勺子,一口一口喂他吃粥。

某狐狸没骨头似得躺着吃,反正是病号,躺尸躺得心安理得。

虽然他都一副半死不活状了,却偏生还不老实,一边吃,一边眼梢微微撩起,时不时瞟向魏瑄,眼色狡媚暗生,搞得后者正襟危坐颇为不自在。

萧暥心里正不着调地想着:以后回京娶个媳妇,生个儿子就要像晋王这样的,既好看又孝顺,菜还做的好吃,美滋滋,人生圆满!

他也不怕噎着。

就在这时,帐门外亲卫来报:“主公,北狄黑翼部的大巫和几位头人来了。”

萧暥道:“请进。”

大巫臧天一身灰暗的法袍像一团移动的乌云,他会说一些中原话,沙哑着嗓子道,“天气寒冷,我听说将军有恙,我略懂一点医术,不知是否需要我替将军看看?”

他边说一双浑浊的眼睛从眉毛底下抬起来看向萧暥。

萧暥气若游丝地靠在榻上,从这个角度看去,更显得脸颊清削,鼻梁秀挺,下颌尖俏,纤长的睫毛在雪白的皮肤上投下清晰的阴翳。

他自己这副样子还浑然不觉地要往魏瑄身上靠。一副见谁挨谁快要断气了的模样。搞得魏瑄紧张地坐得背脊笔

直。

其实他这不叫发病,他这叫做偏瘫兼半身不遂。

魏瑄虽然被某人扰得意乱,但是面对臧天依旧声音清朗道,“将军偶感风寒,精神不济。并无大碍。军医已经看过了,多谢大师挂怀。”

臧天道:“我这里有些补血旺气的草药,待会可以给将军送来。”

“有劳大师了。”魏瑄道,他一边应付臧天,冷不防萧暥悄悄把一只爪子探了过来,大概是冷了,想蹭蹭暖暖手。

魏瑄腰间忽然一凉蓦地怔了怔,手底下不禁抖了下,一勺粥就碰到了嘴角。

萧暥很自然地舔了舔,刚好魏瑄抬手想给他揩去,结果指尖碰到温濡柔软的一下。魏瑄脑子里一空。

他闪电般收回手,手中的碗都没拿稳,晃了晃,被萧暥暗暗托住。

他低声道,“殿下,稳住。”

你这会儿把粥泼我身上,我这是起身呐?还是不起身?

这孩子平时挺周到的,怎么突然毛手毛脚了?

就听旁边的臧天道:“既然如此,我等先回去,等将军身体康复了,再来拜会。”

魏瑄正被扰得苦不堪言,强令自己凝神静气道:“我还有事,就不送大师了。”

臧天等人走后。

萧暥指出:“殿下临事还需冷静。”

魏瑄心里无奈,不是你一直在捣乱至于吗?

“将军,这些人见你病重,怕是要有二心。不得不防。”

萧暥知道他指的什么,这些刚收编胡人骑兵,人数有一万六千,而他们的锐士营只有五千人,三倍于他们。如果萧暥率军追击曹满,而把他们留在鸾城,没人约束必然会出乱子,所以萧暥只好带着他们一起追击曹满。

但是如果战事顺利倒还好说,如果不顺利,或者萧暥病重,无法节制他们,那么就有可能叛变。

如何收编这群降卒,最好的方法当然是斩首行动,除掉各部首领和大巫,才能彻底收编其属下兵士,但是这样一来,杀降的名声传出去,将来谁还敢投降他萧暥。所以,不能这样。那么,如今天降大雪,战事不利,这近两万胡人士兵就将是他们营寨中一个巨大的隐患

萧暥眸光一冷,“不怕。”

两人都默默地不说话了,颇有点心照不宣。

魏瑄心中已经是一片了然。

萧暥要强攻野芒城。

借刀杀人。

一石二鸟。

一方面,强攻可以削弱曹满的兵力,另一方面,他是有意想要削弱施渠他们的兵力。

攻城战本身惨烈,若能破城则是最好,若不能破城,那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。

如果能将胡人骑兵的人数控制在一万左右,那么他的五千锐士营就足够节制他们了。这些人也就老实了。

所以萧暥让他们去啃曹满的硬骨头,而此次攻城战能活下来的,必然是精锐,既是精锐,人数就不需要多,将来才方便他收编和控制。

这哪里是一场攻城战,这是利用曹满这把磨刀石,将一柄厚重的钝刀磨成纤薄的剔骨刀,是去粗存精的大浪淘沙,是冷冰冰的杀戮和筛选。

魏瑄想到这一层,心里不由再次倒抽冷气,今天一场鏖战下来,野芒城下尸横遍野,虽然明白这是对敌不得不为之,但是这心思不能说不狠辣。

他看向萧暥,一点日暮的夕光落在他眼底,他的眸色静静的,目光清夭逼人。

魏瑄忽然心中紧跟着又是一沉:萧暥真的病了么?

上次的那株老山参,每天给他炖一碗参汤,他的身体照

例应该不至于虚弱至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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